“兰姨,额娘说我今年就得入宫了,让我特意向您请教,不要在宫内受了别人欺侮的好”
尽管是这样说,樱容却是一脸的轻松和期待,远不似当年我般的忧郁恐惧。
这也是了,知多烦多,如若我们不识抢一般,就算顶住喉咙,也只是万分好奇的转头看它。这又是什么东西呢。
“樱儿想入宫吗”我柔柔问。
樱儿眼珠在我身上转了转,随即答道“樱儿想像兰姨一样,如此这般的受人尊重”说毕露出毫无心机的笑。
我凝视看她不语。
她已欺身上来,撒骄道“兰姨,你愿意教樱儿吗?”
我只得看她期待的脸点点头,扫向一旁的忆慈双眼空洞,神游太虚的模样。
这丫头怎么这阵子都是如此。
难不成还是为那日之事?小年轻的她,也要承担这些么。
“我说慈姐姐,你就好了,可以不用入宫,我马上就要失去自由,再也见不到阿玛额娘,见不到你了”樱儿坐到忆慈对面,撑着下巴,叹了叹气,可表情却是另番模样。
忆慈淡淡扫了她一眼,又低头想自己的事。
“你别愁,就算不入宫,有兰姨在,你也能寻得一门好亲事呢,如今谁不想攀上咱们家呢”
樱儿的老气横秋的口气,让我一阵阵胸闷。
似是极不中意这话题,忆慈转身理也未理便走开了身去。
我与冬香诧异相望。
这丫头,肚子到底藏了多少事儿。
樱儿咕浓一声,瞅瞅她的背影,又回到我身边。
“兰姨,跟我说说宫里头的规矩,好吗?”
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。
“二小姐,就让奴婢跟你说说吧”
冬香见我模样,忙唤了她去。
我双手抚抚脸,这雪融的季节,风可真像刀子一般,明明太阳高照着,那冷却是阴柔的,无孔不入,全身都是冰的。
我轻轻跺了跺脚,起身走动。
却见忆慈正站在新栽的树下黯然垂泪。
双唇蠕动,似是对着小树说着什么,脸色越来越悲切。
“侧福晋,听说,大小姐今年要出嫁”春兰在身后犹豫了一句。
“哦?是哪户人家,人品如何?”
“奴婢不甚清楚,但那家公子听人说还算憨实,老夫人拖人打听过,倒未听说别样的什么事儿”
我迟迟的哦了一声。
这事儿,似乎我也不能再说什么。
“还有,侧福晋,昨个儿,老爷把大夫人给叫过去了”
哎,阿玛,这些年真是让您操心了,这种不被人理解的滋味,兰儿岂会不晓得。只是比起这未来的残酷来,这些只能权衡着埋没下去了。
以后……你们自会明白我的苦心的。
有一个被棒高摔下也就足够了。
※
康熙五十八年二月十五,又是每逢例日上香的日子。
自元宵过后,我倒也不排斥上街,外出走动走动。
到此时节,虽说春日气息渐浓,但冬雪初融也让我冻得紧。
贪图着外面的美景,也是顾不得其它了。自十四走后,这冬季显得太长太长了,只露出一丝春天的影子,便想紧紧抓住。
如今的员外府,早便是家道中落,族里众人,虽皆在朝为官,军营居多,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差事。
我未回府前,这日子着实是过着自在。
如今胤祯前方大利,额娘这病和郁结之情,也算开解了些。
许是年愈古稀,能见在我身边,想想也是心慰。
我在驕中苦笑出声,原本这日子就这样平淡三年,倒也是极好的。
现在,却是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,那无欲无念几年来的心思,也在此时,蠢蠢欲动,时不时的,让我瞧出些眉头。
有意的也好,故意的也好。
“侧福晋,你看”
冬香撂开侧边的小帘,指着我看街两旁。
凝眉看着这条自由交易的热闹集市,从何时起,竟也多了不少做生意的番民。
在我看来,这些,倒不像是个生意人了,也许是番外人长得个个身材高大,威猛不已罢,倒也未多想。
“侧福晋,您也觉得这些人不正常吧?”冬香侧耳过来,见我颇为疑惑的表情道。
我收回目光,淡淡道“往年不都是这样么,今年倒是还少了些?”
“可……可现在是……正祸乱之时”
我微微嗔怪扫了她一眼,抚慰道“莫不是上次被那人吓了,如今还记挂着呢”
冬香一愣,扫了扫前头的江涛,低声道“侧福晋,奴婢看,咱们往后学是少出来的好”
“冬香姐,咱们福晋向来低调,眼看这时日渐渐好了,总呆在府里,也不行啊;这一入夏,奴婢瞧着,侧福晋这腰痛的毛病也大好,你没瞧着,这月来,侧福晋身子骨好多了呢,脸色也红润了些”
我点点头,既是放开了,便不再深陷下去了吧。
“停轿!”
冬香话一落音,轿夫有丝丝不稳,微有摇晃落地。
我听着冬香话里有些紧张,正待掀帘下轿。
春兰先探头进来朝我道“侧福晋,您先坐着,奴婢去看看”
“怎么又是你?你这次又想怎么样?!”轿外传来冬香恼怒的声音。
深沉的马啼声却是未迟疑的靠近。
随着又有一匹马从前头过来,我听声音,这时候应该是江涛返回来了。
“发生了什么了事,怎么不走了?”
“轿里可是那天那位姑娘?”声音忽近忽远传来,让我在轿中听得不甚真切,这天还真是寒凉的,马的呼哧响鼻倒是更加清晰可闻些。
“是又怎么样?你快给我们让开”
“我若不让又特如何?”
“你……!!!”
我却是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,这事儿原本简单,回一句是了又如何?冬香这性子。
“这位兄台,我们并不相识,还请带你的人让开”
江涛在一旁显然没瞧出门道,这会已是不耐,如若回复几句不好,怕是要冲突起来了。
我抿唇一笑,抚抚心思,掀了帘出来,这时二人已是对视了几秒,互不相让。
“少……少爷,无谓浪费在小事上”他身边的人侧身劝慰了一句。
“夫人,这事奴才处理就好”
我笑笑,迎上那来自遥远草原般豪放却刚强的目光。
见我从容出轿,扫视了我们一群人,落在我脸上的眼光微有疑惑。
“姑娘,几次巧遇,也算有缘,不过你的下人规矩不少”
“中原乃礼仪之邦,倒让公子见笑了”
想起屡次见他都如此的莽撞,这话便冲口而出。
“好个礼仪之邦!姑娘,我们有缘再会,撤!”
那原本只是疑惑的脸上,闪过一丝愠怒,竟是有些咬牙切齿,一丝也未耽搁的,扭转马头掉头便飞驰而去。
果真是对牛弹琴。
“夫人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江涛拦住我的去路,眼底满是懊悔。
我哼了一声“让开!”
他定定看了我几秒,垂眼笔直的退下身。
对他,我不是不气的,有时也会怀疑,自己当初的坚持,是否是对。
我自是知道,怎么对他,才能一消怒气。
“时刻你记住自己的身份!”我甩下帘子抛下一句。
起轿的吱呀声中,闷闷的传来他重重的道了声是。
这次轿夫脚步显然快了许多,摇得我有轿中微微晃动。
不过耽搁一阵,不致影响上香吧。
呆坐好一会,适应过来,才发觉春兰冬香好一会没找我说话了,仔细一听,连她们的脚步声也未曾听见。
我心轰隆一下,顿时空空如也。
当即便要起身唤停,轿外的人似有警觉,只听得细细尖尖一句
“舒舒觉罗侧福晋,还勿妄动,即刻便要到了。”
轿子一路上了山,一阵摇晃,眼前突然一亮
“舒舒觉罗侧福晋,请下轿”
一路打量这山间精致小行宫的清悠大气。
缓慢的一行人的脚步声中,不时有潺潺水流或轻轻的咕噜咕噜浑浊又浑厚的水泡声,隐隐约约传来,给这份清静增添几份颜色,也让我松下心来。
穿过回廊,不时有淡淡的湿气缠绕,有愈来愈浓的趋势,扫过那整齐的窗栏,一个转角,景色一开,树林环绕,竟是一山的山脚处,从不高的小沟中,滑下一股热气腾腾的小泉,汇入一四周粉彻富贵的大池,小池。严然一半封闭的小型浴场,如此的接近自然,浑然天成。
那集中而浓密的湿气显然是从那而来,这地方极是隐蔽,可路程却不远,显然是在众山这间才开垦出这一席天地。
感概间,已被带入内室,一股淡淡的赢弱之气笼罩,伴着几声轻咳,我顿时跪下身去
“臣妇叩过皇上,皇上万福”
我声刚落,几声急速咳嗽后,才传来康熙苍老的声音。
“嗯,老十四媳妇来啦,赐座”
我道了谢,朝李德全低眉一笑,岁月不饶人。
“你们都下去”康熙疲倦的挥挥身。
屋内顿时一片寂静,
只闻得低沉的呼吸,我也不敢冒然开口。
“朕这身子,入了春,反倒是差了许多”
淡淡的无奈,淡淡的伤悲,反正倒不甘却多些。
“皇父国事繁重,还望珍重身体”
我蹙眉低头,不愿表露太多。
“拿来”
我抬眼看着斜躺塌上康熙的平静淡定,垂眼将香曩摸出,起身跪下递了过去。
一时未出声,任康熙看着它,沉思间露出那份甚少的担忧和心疼。
“你能令朕信任么?”
康熙身形未动,连表情也未变化分毫,眼神都未移动一分。那语气明近在咫尺,却似天边传来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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