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你的意思？”
“嗯”我竖起心墙，抿唇坚定回望。
“如若不呢”他看我半晌才回话。一瞬间，那沉沉重重的黑寂，像是被一股强烈的吸力慢慢厚重的全都压向他周身，不知何时，便会突然刹那间爆开。
“你知道我可以”
我如何能退缩。也无路可退。
许是我的错觉，他怀里的绿艳面容竟似有丝丝的松动。
浩远却忽地放弃从我身上找出任何一丝缝隙，转过身，留下宽厚的背影。
“你注定是要摧毁仅剩的一点点美好”
“好，我会依约前来！”
我不可思议的捂唇轻呼一声“表哥？！”
这……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。我以为……以为……
“你还剩多少感情可以利用，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”
多么的自以为是，我掀唇莫名的笑着。利用？那么就当作利用好了。
“表哥，你记着，这是最后！！”
我硬起心肠对着那离去的背景高喊。
尔后轻轻蹙眉看着，那深厚的黑暗终是在他周身炸开，恍得我眼前一片刺目，如此的干脆。
“夫人，你这是何苦”
我这才忆着脸上的伤，捂脸痛得滑下泪来。
“你当真要与天下人为敌么，他……”
“他值得！”我毫不含糊的截住那尾音。
“既是这样，输了又如何？”
“会吗？他会吗”我垂眼喃喃道，心脆弱的不知道飘向何处。
“夫人，奴才斗胆问一句，如若是他输了，该当如何？”
“不可能”
“哪种不可能”
我忍着痛，哼声笑了笑，抬眼道“江涛，都不可能，命运早便是注定好的”
胤祯，原来不管如何的辩证，我，来回只是爱你。注定也好，心之所向也好。突然之间，竟似有乌云散去，如同今晚的浩远一般，吸收人生所有的不便，满满装好，尔后下手快速一割，一切都不复阴暗纠缠。
江涛惊讶的睁大眼，脱口道“原来你当真知道！”
我愣愣看着他，尔后竟是笑开，诡异的笑开，再无面对梅香时的那份心境。
“江涛，你回去吧”
那抱住我的双手身子顿时僵硬，却是半天也回不出话来。
我轻笑两声。
“我已经选好路了，只有一条路”
“夫人是想掀起更大的暴风雨么”江涛冷静下来，满带担忧看着我。
“江涛，我也想痛快的活一回，晴儿说得对，是火，就让它轰烈燃烧起来，总比慢慢的，在那浓人的呛烟里消亡的好”
“他……”
我满目清朗看着他，打断他的话“他会，他会让我死！这点，我们都清楚！”
江涛僵住脸，长长的吁了口气“夫人，我能预料，未来……一定惊心动魄”
我不愿意再讨论下去，未来我预料不到，我只知道，我只是单纯的想站在十四身边，他需要我，而我，不能再伤害他，不能再增添他的无奈，以往种种的歉意，都拢上心头，堆得满满的。
心里那个未能成形的决定，又慢慢重新塑造起来。
“夫人，局势已定，你……不过是徒增困扰罢了”
“我只当你有勇无谋，原来并非如此”
“夫人，奴才只当今晚的话，不曾听过”
“你们倒是一样的耐心太过”我疲倦闭上眼，不愿再说下去。
脸上火烧般的痛，慢慢让我力不从心。
事情的进展，完全出乎我的计划与预料，而我，却是等不及慢慢死守这三年了。
又一场婚礼后，一切截然不同。种种的期待，压倒了那心中的不安。
我虽不太能明了江涛的担忧，但心中那丝直觉却不容忽视，未来的风雨，真的会因此而更加猛烈。
而这次，我如晴儿所说的般，让那浓烟变成明火。
胤祯，我们之间的这条命运轮回之线，裹得真的越来越紧了，让我，只能奋不顾身的奔向你，一起燃烧，生也好，死也好。心中再无其它了。
心中片阴冷，已经不由我控制，越来越大，再也压制不住。
你雄心壮志的胸怀，已是我最安全最想归依之处。
翌日，苏泰代替江涛，入了府。
这个未来同十四一起受难的他，让我一阵阵心安。他到底是一心一意为十四的呵。
“侧福晋，那河边怎么会有蛇的？”
苏泰一大早便按我的吩咐，在小院里摆了一个小小简练的练工场。他倒是知晓我的心意，那摆设如同十四书房院里那般。
我不在意的嗯了一声，仔细擦着长剑，绞尽脑汗的想法以前的招式熟记起来。
“侧福晋，怎么突然想起练功？”苏泰见我不回，又自顾找地方放箭耙。
我扯扯脸上的黑巾，伸手想抓，苏泰一惊，返身马上抬手止住我。
“别动，太医说千万不能碰”
我心痒痒的周身不快，还未回话，冬香跑了出来，冲上前掀了面纱仔细端详“吓死奴婢了，太医说这伤可得好好调整，这毒偏生在脸上，用药需万分小心”
“别一惊一乍的，苏泰，没时间了，至少教我几招防身的”
苏泰一愣，木木回道“没时间了？”
我拿起旁边的捡递给他“亲事一准备起来，时间怕是不多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哎，苏泰，你就好好陪侧福晋练剑，我觉得侧福晋啊，麻烦事总是找上她，有几招防身也好”
“可不是，对了，苏泰，最近外面有没有什么状况”我笑着附和，摆了架势，又转了话题，随口问道。
苏泰点点头“侧福晋是问外面哪里的状况？”
“比如我表哥府上，比如这外面的侍卫撤了，这局势可是好了？”
“兆佳统领府上倒是没啥动静，这场婚事似乎办得并不隆重；倒是近来外头没有异样，奴才想，这时候还来惹事之人，倒不明智了”我点点头，可不是么，看来还得等了。
“唉，这倒是可以理解的，这毕竟不是自主求来的喜事，大小姐也该知足了”冬香气恼不已插上一句。
我蹙蹙眉“冬香，往后对慈儿不可如此无礼”
“侧福晋，可是为了她，您受了多少委屈啊，还伤了自个儿，她倒好，过来问候了一声，便不见人了”
我捂嘴轻笑二声“冬香，你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”
“奴婢不过是看不过眼，谁要喜欢谁，这哪能控制，您这样尽心尽力，还不得好”
我笑笑摇摇头，这次我倒不怪忆慈，说到底，我们也是互不相欠，互相利用罢了，何况，她的命运，唉。她终归不过还是个孩子。
随即便又马上打消了再继续想下去的念头，各人的路，各人走吧。
我只能再为她做一次了。
“苏泰，明天准备一下，我要去趟表哥府上，冬香，你现在去备齐各种喜事用具，多带几个人去，我作的媒，怎可如此寒碜”
苏泰冬香讶然对望，说不出话来。
我慢悠悠的拉箭对好红心，使了力射出去，咚的一声，正中。
“兰姨”
我微笑回身，对上正柔柔立在院门的忆慈。小小的她，这份勇敢与决断，我倒是有些钦慕的，一口幽深的小井，比大浪涛涛浑浊的河水比起来，丝毫也不逊色。
只是和绿艳相较起来，她总归显得先天不足。
待苏泰冬香回避，她万分矛盾般的垂眼盈盈跪下，双手趴地，却不再言语。
“你这是干什么，马上就要嫁人，还是堂堂的八旗护军统领的二夫人，这样成何体统”我柔声道，却不再有任何动作。只是从上看着她那细小的身子，种种思潮涌来。
“兰姨，您所做的一切，让慈儿自觉愧不如人，慈儿先前再有任何不平的想法，如今也不复存在了”
“人生总是不如意的，当日你只要觉得隔着一道墙默默相守，都幸福无比。如今，得的越多，却也越放不下了，人之常情，兰姨又怎会怪你”
我转过身，抬眼望着那越渐空枝的大树，眼神毫不遮掩的便望了很远，这院这人，都显得不真切，似乎我是从那遥远的天边望着如今的这场景一般。
“你的路，自己选好了，就走好，兰姨也不需要你的感激，没有必要，你心思缜密，兰姨倒是有话要劝慰你一句，往后日子里，生活有多简单就怎么来过，别把自己越缠越紧，失了方准，兰姨也是过来人了”
“兰姨，你这样慈儿怎能再想别的为难自己”
我微叹一声，忆慈，这路对你来说，实在太长了，也太复杂了，你只把我当成唯一的障碍，未来必定会有太多的失望，只是这话，却只埋在我心里了。
“兰姨，我阿玛的事……”忆慈的话里，满是歉意。
我皱皱眉，淡淡道“你该知道如何做，攀了这门亲，就不要再想如何往上走了”
“是，慈儿知道了”
良久，她才缓缓出声，折了衷。
“好了，你起来吧，往后，这府里，你也会少来吧，那样也好”
“是，兰姨，慈儿这辈子都会记住您今日的大恩”说毕，抽泣着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。
大恩？我闷声苦笑，有些东西得到了，反倒如同要撕开那层似幻似真的表皮一般，瞧个究竟，兜兜转转，原来也不过如此。
可这世间强求的人，自贱的人何其多呢。
美梦一如既往的做下去，成真的，毕竟只是少数。
倒宁愿，慢慢的，艰涩的走，最终寻得那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，苦尽甘来岂不好些么。
胤祯，我们的路向来难走的，能结伴而行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。本来这一生，我只是为了你而来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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